了解孩子症状的意义

 在我的日常工作中，常常会遇上一些父母，他们很焦虑向我描述孩子的一些状况，希望能从心理的角度解读孩子为什么会那么让父母焦虑，并且盼望我能给他们开出一剂药方，最好能够一个药方拿到手，从此之后就可以百事无忧。
       我想，父母的这种心情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们哪个家庭一路走来都会承受或多或少的压力，若真的能拿到那么一个神奇的药方，从此之后一切困难可以迎刃而解，谁不盼望能有这样的奇迹呢？可是现实往往又是很无奈的，就算是再有经验的心理工作者，恐怕也没有这样一剂神奇药方在握的。
       其实，当孩子出现一些状况时，对父母来讲，最重要的不是第一时间去消除这些状况，而是试着去理解这些状况对孩子来讲，到底意味着什么。孩子的症状背后，往往有着家庭待解决的问题在推动，若家庭中的这些状况不被处理，孩子的状况既便是一时被处理了，因其根源并未解决，所以往往会摁下葫芦浮起瓢。这听起来也许有些不那么容易理解，为什么明明是孩子出现了行为问题，出现了躯体症状，心理咨询师非要告诉爸妈要去处理和调整婚姻问题呢？爹妈的生活跟孩子的问题有关系吗？
     可以很肯定地说，有关系，而且关系还很大。 
     一个家庭，就像是一个自成体系的生态系统，在这个系统中，不管哪一环出现了问题，整个系统都会受损，这个受损情况的循环影响下，最终症状会在这个家庭中最弱的那个人身上表达出来，这个人往往会是孩子。因为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他们的生命是柔弱的，尤其是在他们很小的时候，他们要完全依赖养育者来生存，所以，他们内心对养育者的忠诚是非常强烈的，忠诚到有时候他们愿意牺牲自己来换回整个家庭的安全与平稳。
     我曾经与一个十岁的男孩子一起工作过两年，那是一个让我无法忘记的男孩儿。他来的时候，是因为行为问题，打架、偷钱、学习成绩糟得一塌糊涂等等。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会让我很喜欢他，胖胖的小男孩儿，很干净，说话时话里透出超出他年纪的聪明，知识面非常广，这让我无法将他的问题与他这个人挂起钩来 。待我与他一起工作了一段时间，渐渐了解了他的家庭状况后，我明白了他这些行为问题的意义，同时也让我感觉，这是一个让人心里疼得流血的孩子。
     他的家庭中，父母的关系很糟，他的父亲是爷爷奶奶的掌上明珠，而爷爷奶奶又都是很有社会地位的人，他的爸爸从小没有学会依靠自己的努力去赢得好的生活；而他的妈妈是一个非常努力奋斗的人，随着岁月的积累，她的职位已经做得非常高了。这样，这个家庭中出现了明显的失衡，与传统的家庭结构不同的是，这个家庭中的爸爸是一个临时工，而妈妈是一个非常大的企业的老总。在这个家庭中，爸爸是非常自卑的，而他处理自卑压力的方式就是训孩子。妈妈受不了这个家庭的氛围，于是选择了去外地工作，这样，这个家庭中就只剩下了父子两个人。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其实他是能感受到家庭中潜在的危险的，无意中他感受到了，每当他出现一些状况，他的爸爸会狠狠收拾他，于是他就打电话叫妈妈回来，妈妈真的会连夜开车回来。这样一来，虽然他挨了打，但在情感深处，他感觉父母可以回到一起来，父母在一起，是让他感觉到安全，感觉没有被扔掉的危险的。所以尽管父亲会把他打得很惨，但他还是会无意中一次次做出一些要被惩罚的事情来，从而换回父母在一起的时光。孩子在用这样一种特别的方式在表达对父母的忠诚。
     这个孩子不仅仅在用自己的行为问题表达求助信号，他也在用自己的身体表达。我们可以想象一下，一个十岁的男孩子，正是疯跑疯玩的年纪，一般不会很胖。可是他却胖胖的，像个很小很小的孩子。我们常说婴儿肥，一个婴儿如果长得胖胖的，的确会非常招惹大人喜爱，但一个十岁孩子胖的背后，却很可能隐藏着他的很多痛苦。 在他的家庭中，有两个男性，一个是他，一个是他的父亲。可是他的父亲是一个在生活中感受非常失败的人，当他用各种惩罚孩子的方式来感受自己的力量与存在感时，在孩子的内心世界同样会忠诚于父亲的需要，当这个小男孩儿让自己胖胖得像个婴儿时，也在向父亲示弱：我只是一个孩子，甚至是婴儿，我对你是没有威胁的。这是一个孩子所能找到的最有效地保护自己的方式，让自己变得在父亲面前很虚弱，从而保证对父亲是没有威胁的。但是这在一个男孩子的成长过程中，是非常具有伤害性的，一个孩子最终成长为一个男人，他需要完成对父亲的超越，即，他的成长是被允许和被认可的，这样一个男孩子才能感受到自己成长得比父亲好，自己比父亲更有能力是一件安全的事情。否则的话，那个完全仰仗父母养育的孩子，当他感觉自己的能力越来越强时，就会有强烈的不安，因为这些强大的能力会让他感觉自己在父母面前占了优势，这会改变之前依赖父母的格局，是对父母的背叛。
     所以，表面上看孩子的确是存在很多问题，但是当我们明白那些“问题”后面的意义时，我们就会感受到孩子的不易，事实上，每个孩子都希望自己优秀的，只是有的时候，他们为了让自己感受到家庭的安全，会放弃朝向优秀发展，而选择“问题”来帮助家庭释放压力。
     当然，这并不是说当一个家庭中出了问题，就一定是孩子在帮助父母处理问题，实际上，在家庭这个系统中，影响是相互的。比如一个从一出生就非常难带的孩子，可能会给父母造成非常大的压力，使父母的情绪变得很糟糕，而这个糟糕的情绪反过来也会投到孩子身上，让孩子感觉自己没有被很好的对待，而这个不被好的对待的感觉会让孩子将父母对自己的情感是感受为伤害性的，从而再用一些有破坏性的方式去与父母相处，这样，家庭中就会形成一个坡坏性的环路，我们很难说到底是谁在这个环路中应该负更多的责任，因为这是这个系统中每一个交互作用的结果。 
     那么，当家庭中出现了一些需要被关注情况后，怎样处理是合适的呢？
     我们常说，在父母与孩子的关系中，好的关系，胜过好的教育。因为随着孩子成长，他们所懂得的道理并不少，我们与其教育他该怎么做，不如在日常的生活中让他感受到爱的关系，这个关系，不仅包括亲子关系，也包括婚姻关系，就像前面讲的，当这个孩子在家庭中能感受到爱的存时，他就会有勇气去探索世界，去发展自己的能力，否则的话，他的能量全消耗在为家庭灭火上了，还能剩下多少精力去发展自己呢？

（文：王雪岩）